第26章 烤肉
心里很不爽，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，折知柔挤出一丝笑容，说：“姚贤弟客气了！你勇冠三军，一人一槊就能在千军万马中杀个七进七出，几无一合之将，由你当先锋，只怕西贼听到你的名号便骇得面如土色，望风逃遁了，哪里还用得上我？”
姚平仲哈哈大笑，说：“折兄过奖了，小弟虽有些微末武艺，但离万人敌还差得远呢！再说了，战场上千军万马往来冲杀，一个人武艺再高强又能有什么用，一队骑兵冲过来就给踩成肉泥了。”
他敛起笑容，认真的说：“此次攻打鸣沙城，大军一路翻山越岭，要穿越的险地不在少数，很容易遭到西贼伏击，小弟是真心希望兄长能够多加照应，莫让小弟年纪轻轻便马革裹尸的！”
折知柔也认真起来，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贤弟说的是什么话！你我乃是袍泽，在战场上理应骈足抵肩，守望相助，否则还配做军人么？贤弟只管为大军开路，后面自有为兄照应，万一贤弟遇险，愚兄拼着粉身碎骨也会全力支援！”
姚平仲笑容灿烂，拱手为礼：“那就多谢折兄了！”
折知柔还了一礼：“贤弟太过客气了。”
姚平仲压低声音：“今天难得空闲，不如到小弟那里喝两杯？”
折知柔摇头：“军中除非犒赏，否则不得饮酒，违者斩首，我可不想拿脑袋去换那一时的痛快！”
姚平仲笑说：“这些这令只是用来约束普通军士的，你我偷偷喝上几杯，没什么大碍。”
折知柔还是摇头：“经略相公的命令还是要听的，贤弟，愚兄有事先走一步了。”
姚平仲无奈，只得拱手说：“折兄慢走。”
折知柔也一拱手，说：“免送，免送。”说完翻身上马，轻轻一夹马腹，战马迈步子，不紧不慢的朝着折家军驻地走去。
姚平仲目送他走远后嗤了一声，低声骂了句：“假清高！”然后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，朝自家部队的驻地走去。
军队高层那些弯弯绕绕，李骏一个小兵自然无从得知，就算有渠道得知，估计他也不会感兴趣的。现在的他正在兴致勃勃的准备着一道大餐。
将一副制作精良的瘊子甲低价卖出去是有好处的，这不，鲁达马上就在自己的驻地给他找了个还算不错的住处，这住处跟豪宅不沾边，但至少不会漏风。他和彭壮壮刚安顿下来，鲁达又上门来了，左手拎着一大块驴肉，右手拎着一个硕大的羊皮水袋，鼓囊囊的，给灌得满当当，只是里面灌的是酒还是水，就不大好说了。
他笑呵呵的说：“经略相公开恩，将死伤的驴子宰杀割肉分给大家吃，我分到了一大块，拿过来与你们一起分享。”
驴子在宋军中的地位相当特殊，平时帮忙转运物资，军情紧急时充当步兵的脚力由步兵骑着赶往战场，军中缺粮时或者打了胜仗要犒赏三军的时候，还可以将一部分驴子宰了让将士们好好吃一顿。宋人嗜食羊肉，为了吃到新鲜的羊肉不惜拿军马场来养羊，这一点大家都知道，但其实宋人同样也很喜欢吃驴肉，大学士宋祁去洛阳公干的时候就一日三餐，餐餐狂吃驴肉，以至于把自己骑的那头驴子都宰了吃掉，想必在过足了瘾之后这位大学士就该为自己如何回汴梁而头疼了。
洛阳离汴梁可有段距离呢，没有驴子，光靠两条腿走，不得累死他！
昨天那场大战，宋军的驴子死的伤的着实不在少数，伤得不重的由兽医救治，伤得太重的就直接给它一个痛快，然后大伙加餐。这不，鲁达就分到了一大块驴肉，美滋滋的拎过来要跟李骏分享呢。
李骏看着那一大块还在滴着血水的驴肉，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……别说原身这个穷光蛋了，哪怕是他本人，也很难吃得到这么新鲜的驴肉，大几十一斤呢，就他那点工资，吃着也是挺肉疼的好不好！他飞快的接过驴肉，笑呵呵的说：“这块肉得有好几斤吧？今晚我们可有口福了……对了，鲁兄，你打算怎么弄？”
鲁达说：“烤着吃吧，烤着吃过瘾。”
彭壮壮问：“为何不煮着吃呢？煮着吃不仅能吃肉，还能喝汤。”
鲁达叹气：“我也想煮着吃啊，但是这鬼地方用锅子煮东西根本就煮不熟，折腾半天煮出来的东西半生不熟的，浪费这么新鲜的肉不说，还坏了兴致。”
彭壮壮想起这些天吃的那些煮得半生不熟的饭食，顿时就戴上了痛苦面具。
古骨龙城的位置大致就是今天的青海省门源县，海拔高度接近三千米，在这里，水的沸点勉强能达到九十度，想要彻底煮熟面条都挺费劲，更别提煮肉了。
李骏笑着说：“正好，我在清理瓦砾的时候无意中找到一块火山岩质地的石板，拿来烤肉刚刚好。”说着便拿出了一块又平又薄、敲上去隐约有金属之音的石板，弄来清水清洗干净，用两块青砖将它架起来，然后点着柴火。
鲁达有点惊奇：“用石板烤肉？石板还能烤肉？”
李骏说：“当然可以，不过得选择那种光滑平整、质地坚硬的，千万别选择粗糙的和有烈痕的。”
彭壮壮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鲁达也问：“对啊，为什么？选择石头有这么多讲究吗？”
李骏说：“不讲究也可以，不过前者会让你吃一嘴砂砾磨烂你的牙，后者在受热后可能会炸开，崩瞎你一只眼睛。”
鲁达咧了咧嘴，彭壮壮则脖子一缩，下意识的离正被烧得直冒白气的石板远一点。
好在李骏选择的石板质量过硬，没有孔洞没有裂痕，不存在在受热后突然爆裂把人眼珠子给崩瞎的可能。在火焰的舔噬之下，石板上的水很快便被烧干了，石板的温度一点点的升高，李骏在上面刷上麻油，将驴肉切片，一片片的摆上去。
新鲜的驴肉一触到滚烫的石板，立马便发出吱吱大响，油花四溅，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，令人垂涎三尺。
彭壮壮猛咽口水：“好香啊……”
鲁达也贪婪的吸着那诱人的香气，说：“烤肉我没少吃，但是这么香的却是没见过呢……”
李骏说：“等熟了会更香的。”说着又往石板上刷了点麻油。
麻油就是芝麻油，这玩意儿是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带回来的，很快便在中国传播开来，成为重要的油料作物。从汉代到唐代九百多年的时间里，麻油一直都是中国重要的食用油……当然，一直到宋代它也依然是重要的食用油。不过到了宋代，随着榨油技术进步，可用于榨油的作物更多了，油菜籽、杏仁甚至苍耳子都被拿来榨油了，食用油的供应量空前地丰富，不再是麻油一枝独秀了。而炒菜正是在宋代普及开来的，同时油炸食品也是在宋代走入寻常百姓家，在宋代之前油炸食品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，但到了宋代，口袋里有几个子的都能买点尝一尝了。也正是在宋代，食用史长达两千余年的葵菜渐渐被边缘化，白菜取代了它的地位，以王者的姿态走上了千家万户的餐桌……
说到底还是油闹的。宋之前食用油供应量严重不足，而葵菜自带一种黏腻爽滑的口感，只要放几滴油煮一煮就挺好吃了，对于缺油的古人来说，葵菜自然是餐桌上的不二之选。但宋代食用油供应量空前的充足，天天炒菜吃都不成问题，葵菜的味道又不及白菜，自然被放弃了。
李骏手里这瓶麻油原本是用来守城的……对，就是装在油瓶里，看到敌军冲车冲撞城门或者城墙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劲砸过去，弄它一身油，然后扔个火把下去，连人带冲车一并烧掉。打扫战场的时候他顺了一瓶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。
他一边熟练地翻动驴肉一边时不时涮上一点油，随着他的动作，石板上的驴肉冒出越来越多的油脂，屋内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，简直让人垂涎三尺。就这他还不满意，口里嘀嘀咕咕：“怎么没有酱油？怎么没有孜然、辣椒面、胡椒？啥都没有，这烤肉的味道可就逊色不少了……”
他要的调料一个都没有，只有盐。青唐这地方是不缺盐的，这里有多个盐湖，盐产量那是相当的丰富，质量还好，宋着这么一块宝地，自然不会缺盐。鲁达就带了一小包质量很不错的盐，将它交给李骏，李骏抓了一点洒在烤肉上，再翻动，使肉均匀入味……如此一来，烤肉的香味就更加诱人了。
终于，肉烤到八分熟的时候，李骏说：“可以了，开吃！”
鲁达擦了擦嘴角的口水，手脚麻利的拿来三个小碗，拧开水袋的塞子对准碗一倒，马上，一股带着酒香的液体从里面汩汩涌出。
彭壮壮惊喜地叫：“是酒！”
鲁达笑着说：“小声点，被人发现的话就算不掉脑袋，也得挨一顿军棍的！”
彭壮壮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，但脸上的惊喜之色根本就掩盖不住。
看样子这个又矮又瘦的家伙也是个贪杯的，好久没沾过一滴酒了，现在闻到酒香，那口水跟瀑布似的哗哗流个不停！
